西西弗神话
推石上山这场搏斗本身,就足以充实一颗人心。
前言
虽然老早就开始翻看,但这两天终于是重头到尾把 Albert Camus 的《西西弗神话》读完了。我读的是读客出版的,它还贴心地附上了导读,若是没有导读我读得也是云里雾里的。
由于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,我以为加缪是存在主义者,于是乎在他谈到一些“存在哲学的哲学家”时,我以为他是赞扬的,但是文字展示的却是不太肯定的态度,直到看了导读才知道加缪不自称自己存在主义者,同时他本人毕竟是文学家,对存在主义的理念了解并不深入,他不过是化用存在主义这个观点,因为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基于世界本身无意义。
或许是水平不足,或许文学体裁是随笔,我自己并不能够很好的把握《西西弗神话》全书的内容,只能说“已阅”,结合导读,同时注重叙述的文学色彩,这对我而言已是莫大的收获。
荒诞推理
自杀
《西西弗神话》成书与二战期间,战争带来的苦难和悲剧使得整个世界陷入一片乱流,虚无主义甚嚣尘上,世间百态在枪炮硝烟之下显得荒谬。加缪坚持,即使在虚无主义的局限下,仍然可以找到超越虚无的办法。
《西西弗神话》要探讨的根本论点是:思考“生命是否有意义”是正当且必要的,加缪以“自杀”为切入点,尝试解决的是自杀问题,自杀的诞生必然与生命意义相关。对于自杀本身,加缪提出“即便不信仰上帝,自杀也不是正当的”。
加缪并不是才社会学或心理学的角度去思考自杀,他从主体出发,尝试着探讨个人思想与自杀之间的关系。
首先给出自杀的定义: 自杀,在一定意义上,就是承认自己跟不上或者不理解生活了。 随后提出荒诞的一种感受: 这种人与生活的脱离,演员与舞台场景的脱离。 最终要探讨的是荒诞与自杀之间的关联。
荒诞
《西西弗神话》的核心观念便是“荒诞”,但全文却并未给荒诞一个明晰的定义,加缪仅仅在闲碎的叙说中谈论了荒谬的种种表征和现象。
第一个表征便是没什么。这个“没什么”指的是“在某些场合下,一个人用‘没什么’回答关于他的思想本质的问题”,这就是日常社交生活中的搪塞和敷衍,表明对当前状况不加叙说或对当前问题不作回答。“没什么”发生的场合往往是由于情绪上的不乐意或不满意(生气时的冷暴力)、或者社交双方的关系不够亲近(不熟的人问候“没事吧”的时候)。这归根揭底是因为人与人之间存在“心壁”,个体会把自身封在一个小空间中,外人只能窥见一部分,我们看外人同样只是冰山一角。因此,人与人之间的隔阂(显性的或隐性的)导致荒诞感的产生,也就是常说的“世态炎凉”。
荒诞的第二个表征便是厌倦。这里有一段太过精彩的论述:
有时候,布景会坍塌。起床,乘电车,在办公室或工厂干四小时,吃饭,乘电车,再干四小时,吃饭,睡觉,而且星期一、星期二、星期三、星期四、星期五、星期六,全是同样的节奏,大部分时间里,这条路走得相当顺畅。不过有一天,突然萌生“为什么”的疑问,在这种带有惊讶色彩的厌倦中,一切就开始了。[1]
这种日复一日的节奏,使得厌倦得以产生,而这种厌倦引出的更进一步的更加空虚的情感便是荒诞。大部分时间很好,有一天突然产生“为什么”的疑问,这一句写得实在是太好了。
荒诞的第三个表征是肉体的反抗。这里肉体的反抗对象是时间,因为我们生活在未来:“等你混得出人头地”“等你长大就明白”,我们被时间裹挟着往前走,各式各样的期盼和 deadline 使得我们失去了对当前情感和处境的感受。我们如此渴望明天,渴望自己的目标能够实现,而事实上我们应该抗拒明天,因为明天意味着离死亡更近一步。
荒诞的第四个表征是陌生性。陌生的对象是这个世界,世界的“厚实”使得我们感到无能为力。这个世界一时间我们看不懂了,某个时刻突然的渺小、疏远和陌生,一下便把荒诞拉到了我们的感受之中。
以上,便是荒诞产生的来源,但根据后文,这些产生的,应当是荒诞的感受,并非荒诞本身。荒诞,在后文被赋予了一个不严谨的定义: 世界本身是不可理喻的,是非理性的。所谓荒诞,就是这种非理性同执意弄明白这种渴望的冲突。_
一边是人的呼唤,另一边是世界毫无理性的沉默,这两者对峙便产生了荒诞。[2]
加缪还特别说道:荒诞产生于比较,它不是源于对一种事物或者一种印象的简单思考,而是从一种事实状态(渴望理解世界)跟某一种现实(世界不可理喻),一种行为与超越行为的世界的比较中激发出来的。
荒诞本质上是一种离异,并不存在与毕竟成分的任何一方,荒诞感产生于双方的对照。[3]
如果说人处于前面所说的“这条路走得相当顺畅”,也就是专注(或无暇,或麻木)于眼下的生活时,人是不会感受到荒诞感的。
哲学式自杀
加缪认为存在哲学家雅斯贝尔斯、克尔凯郭尔、舍斯托夫等人选择了哲学式自杀:
存在哲学的哲学家们,从理性的废墟上的荒诞出发,在一个封闭并限制人的世界里,运用一种独特的推理,神化压垮他们的东西,并在剥夺他们生存条件的环境中找到一种希望的理由。[4]
简而言之,就是哲学式自杀是把自己的精神信仰投入宗教,去信仰某个至高无上的神,从而把思想引向自我否定,即自我思考没有意义,把这些多余的期望、希望、未来都交给上帝即可,世界的荒诞由上帝来应当,上帝来做人的理性与世界的荒诞之间的挡箭牌,如此世界的意义便是上帝,人只需要信仰上帝就好了。
反抗
加缪一针见血:人生正是因为没有意义,就更值得一过。生存就是让荒诞随之生存;让荒诞生存,首先就是正视荒诞。如何正视荒诞?反抗。
反抗,即时时刻刻都质疑世界。危险向人提供抓住反抗的不可替代的时机,同样,形而上的反抗也把意识贯穿于经验的始终。反抗,就是人时时刻刻面对自身。反抗不是憧憬,反抗不抱希望。这种反抗,仅仅是确认一种不可抗拒的命运,但是缺少本应伴随这种确认的听天由命。[5]
注意到,这里的反抗,并不是值身体力行,真正握起刀枪举起盾牌去反抗,这里的反抗是一种精神上的觉醒。
首先做到认清自己的命运,意识到自身的处境。如此便区分了荒诞人与普通人,即清醒和麻木。(我实际上并不知道荒诞人的真正含义,但从上下位和语境中,我认为他是认识到荒诞的那部分人)
其次做到正视自己的命运,知道自己即便如此,依然义无反顾地前进。如此便区分了我命由我和听天由命。
正是荒诞,要求就是知命而不任命。
这种反抗将自身的价值给予人生。反抗贯穿人生的始末。[6]
自由
首先,唯一的自由是“思想和行动的自由”。虽然我觉得行动的自由并不一定能得到保证,但是思想一定是自由的。思想中你可以成为任何类型的事物,可以做任何事情,思想世界可以没有道德律,可以没有物理定律,那是真正的自由。
普通人在碰到荒诞之前是不尽然去思考自由的,他们估量着生活的方方面面,一切思考限于某种框架之下,不去思考这种框架是否妨碍了真正的自由。碰到荒诞之后,一切都动摇了,四处寻觅甚至可能碰的头破血流,最终才在痛苦挣扎中意识到:荒诞人没有自由。
这种窒息容易使荒诞人导向两种后果:
- 自由地沉溺于他们的神祇,自由地遵奉着神的戒律,他们便秘密获取了自由。这是在自发同意的情况下,处于一种奴隶状态下的深度的独立,只是感到自由。这便是哲学式自杀
- 荒诞人完全转向死亡,感到如释重负,所有事物皆无所顾忌了。这便是真正的自杀。
荒诞人
荒诞人究竟是什么呢?毫不否认,就是不为永恒做任何事的人。[8]
加缪列举了几种荒谬人,分析了他们身上所具有的反抗、自由和激情。
唐璜主义
唐璜是普希金的剧作《唐璜》的主角,我没看过,根据维基百科,唐璜英俊潇洒,一生周旋无数贵族妇女之间。对唐璜的叙述有两种:唐璜是个简单的、好色的花花公子,一个只是简单的想要玩弄任何女性的好色男子;唐璜其实只不过是个真心喜欢每个他诱惑过的女性的男人,能见到每个女性真正美丽之处与内在的价值是他的天赋[9]。加缪对他的看法属于第二种。
唐璜身上体现的是荒诞人应有的激情,怀着同等的冲动爱她们,每次都全身心投入。她离开一个女人,不是因为对她没有欲求了,只是他对另一个女人产生欲望了。
显示不是在鼓励三心二意,而是说富有激情地去体验不同的生活,面对每种生活都用尽力气去过好它。
戏剧演员
演员同样体现的是激情。
演员们花尽心思去融入一个角色,使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他们,去体验他们的生活,度过他们的一生。各种各样的角色就会赋予演员体验不同生活的机会,他们的身影穿过各种角色,在短短的一出戏剧中走完了一段人生。
荒诞的创作
整天谈到的是关于荒诞作品的创作,对我而言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力。荒诞作品的创作讲究的就是一个清醒的状态,创作不参杂主观思想。其实更想说的应该是要创造自己的作品的宇宙,高度意识到自己的无动机性,即作品的创作要忠实于作品的宇宙。
然后分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人物,基里洛夫,《群魔》的人物之一。我没看过,所以也不太懂加缪在此处的分析,因此略过。
西西弗
诸神判罚西西弗将一块巨石不断地推上山顶,巨石又因自身重量再滚落下去,因此西西弗又需回到山脚下重新开始。
加缪将西西弗视为荒诞的英雄,因为他“鄙视诸神,仇恨死亡,热爱生活”。
西西弗的反抗,根据前面所述,就是他正视荒诞,他对自身处境有着清醒的认识。正是因为这种认识,使得他的命运不再从属于诸神,而是从属于自己,虽然他仍需要推动巨石,但是他的心态和信仰与一般奴隶完全不同。
因此,《西西弗神话》真正的意义在于,让人看清世界的荒谬,同时让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能看清世界的荒谬,自己便是荒谬人,时时刻刻面对自己,反抗命运的重压,怀着自由的理念,勇敢地激情地投入生活。
后记
虽然但是,我觉得这种类型的随笔还是过于晦涩,作为哲理性读物,应当更加捋顺观点之间的逻辑。这也算是我所学到之物,若以后我有机会写这里随笔,一定是以逻辑为砖瓦堆砌起来,而后再考虑文学性的装饰。